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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娃的拜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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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娃的拜访


礼拜三夜里。昨天晚上伊娃来了。我去火车站接了她,她打算在这边待上四五天,我也想好了,她没准能留到第六天。这次我把她安顿到酒店住了。今天下午我们没在一起。上午我去酒店看伊娃,白天我避免待在家里,因为鲁道夫。明天我们俩打算一起去市里走走,伊娃管这个叫“瞎转悠”,我一直不喜欢这种用词,我丈夫之前也一直拒绝这种用词,总觉得有点粗野。我还是挺为明天感到高兴的,真的,尽管我一直有种难以否认的不适感,我也承认,这种不适感总是会成真。当初我也因为这个把我丈夫惹恼过,不止他一个。对我来说,这是最令人心烦的。但我还是很为了伊娃的来访而感到开心,我相信,有她在这儿感觉会很好。她一直是个很爱聊天的人。到别人家做客就应该被好好招待,这是她深信不疑的风俗。她的闲谈从没让我觉得无聊过,甚至感觉挺好的,听听她的生活什么的——但我没陷进去过,从来没有,而且我从来没忘了那件事,一刻都没有。要我忘了那个是不可能的,从伊娃拜访我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,都不可能忘了,那件事只能被牢牢压在我心里。尽管如此,我们相处得挺好的。我想到了两部电影,没有伊娃陪我我也能去自己看,不过现在——现在呢?到底有没有意义——我想,也许有她在身边,我就能让鲁道夫——鲁道夫是我儿子。

礼拜四夜晚。我再次下定决心,得把那件事告诉伊娃。这次该轮到我了。我会跟她说的。但我不能用一种会激起同情心的方式来说——算了吧,别想得美了,同情心肯定是避免不了的。但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怀疑,我怀疑这种同情心还带着某种轻视,我得——我得怎么办呢。我都能听见她跟她的朋友说,你们知道吗,那种事儿也只能出在她身上了,出在她的小鲁道夫身上……我这么说伊娃,其实有点不公平。但我肯定,她以前就不怎么喜欢鲁道夫,她总觉得他有点好笑——如果我没想错的话。她就是挺瞧不上的,就连鲁道夫这个名字她都不怎么喜欢,老早以前我就看出来了。鲁道夫今年九岁半了。伊娃肯定会说:什么?这么小的年纪就这样了!太可怕了!今天晚上伊娃跟我说了不少她孩子的事情。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。每次她说了些什么有关她孩子的不好的事儿,我都觉得,她是为了让我好受才故意那么说的。谁都知道,她的孩子没什么不好。小家伙们那些好笑的调皮事在我听起来真的很折磨人,而且伊娃还要在这待上好几天,她会一直跟我说起那些。但我不会也跟着说起我自己的事儿的。

礼拜五夜晚。陪了伊娃一天,我回到家里,鲁道夫还没睡,但已经在床上了。刚过十二点。镜子下的床头柜上摆着鲁道夫写的小诗,我没法说服他放弃写诗这个习惯,当我还在回家的路上而鲁道夫已经在床上躺着的时候,他就把小诗摆到那个一直以来固定不变的位置。从上周开始我就天天都会看到它们,仿佛我还没——他还没——但那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有点糟糕了,我几乎能够推测得到,如果我对伊娃说了实情,她肯定不相信鲁道夫还能写出这一小页四行诗——简短地说,今天不是个把这件事告诉伊娃的好机会。我不能就这么把事情说出来,然后彻底毁了伊娃的这次行程,我—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今天我也没有提过鲁道夫的名字,一次都没有。

礼拜六晚上。伊娃比之前计划的返回得更早。有人给她打电话要去看望她,还是她的一个孩子病了来着,记不清了,我一直避免去认真听她的话。尽管如此,这还是一段很好的时光,但也很短暂。今天我也没邀请伊娃去家里,或者建议她去市里玩儿,尽管她回去的火车是下午挺晚的一班。在火车站,伊娃说,你根本都没怎么说自己的事儿,我本想多听你说说的。没怎么说?多说说?她到底回忆起我说的什么了,才想要了解更多?我现在相信了,我的确没说多少我自己的事情。她告诉我说,那也算是个好兆头,因为如果没有烦恼,也的确不需要抓着朋友一顿瞎聊。她说她理解,甚至都有点嫉妒我了,一个寡妇——我别误会她啊,她说——这次她说得挺委婉的,我也能心平气和地相信她所说的,跟她那个作为一家之长的丈夫共同生活也挺难的,一点都不容易。我同意她的话,我觉得她说的没错,我自己都挺惊讶的,毕竟鲁道夫出了那事,而且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。我一直不相信与人分担痛苦就会让痛苦更容易承受。我觉得,越少人陷入这场不幸里越好。我再一次萌生了对伊娃全盘托出的想法,但告别的时间太短,不允许我这么做,尽管伊娃——我提到过,我害怕会激起别人的同情心。但在离别的最后时刻,这种倾诉的渴望再次变得异常强烈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总之,我没有向这种渴望投降,也没有事到临头还耽误伊娃的行程。她是不是透过车窗让我代她大声向鲁道夫问好?没有,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她昨天或者前天晚上的确暗示了有关鲁道夫的什么事儿,不对,那是关于她的一个儿子的,我记得。回到正题吧,不能否认的是,从下火车开始到最后,伊娃给了我两次不那么明显的机会。首先,她没去我家里,不清楚我是怎么布置房子的,复古式,或者是现代风的?第二个机会就是——我忘了,奇了怪了。但我能肯定,我有两次告诉她实情的机会,但一次都没抓住。我不想让这次拜访悲惨收场。我挺高兴的,伊娃看起来也很开心,这就够了——算了,都不是真的。伊娃的那节车厢随着她驶向了远处。火车被三角小彩旗装饰着,伊娃冲着我,或者冲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。我很开心,但开心这个词也不准确。我走在回家的路上,想着怎么样才能打起精神来说这句话:我这被否定的一生。在床头柜上,我又发现了一首小诗,一周之间失明了的我的儿子鲁道夫,顽固执拗着硬要把写作继续下去,而这首小诗的字迹好像又变糟了一点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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